http://news.xinhuanet.com/herald/2007-11/14/content_7069370.htm

继“软实力”之后，约瑟夫·奈又提出超越硬实力与软实力的“聪明实力”战略，以重振美国国威和美国的世界领导地位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美国的强大，很大程度是其制度的纠错能力使得美国可以通过改良的方式实现持续崛起。

在布什政府六年反恐战争滥用美国权威、惹得国内外怨声载道之时，对美国政坛颇有影响的“阿米蒂奇－奈”系列报告11月6日推出最新成果——“聪明实力”（smart power）报告。

由美国前副国务卿阿米蒂奇和哈佛大学教授约瑟夫·奈领导的跨党派“聪明实力委员会”在会诊美国日益下滑的国际形象后，提出超越硬实力（hard power）与软实力（soft power）的聪明实力战略，以重振美国国威和美国的世界领导地位。

总体上，聪明实力报告是对布什政府新保守主义外交战略的总清算，全面否定新保守主义外交追求道德与实力的原教旨主义结合——以实力强推美国道德观，以道德彰显美国强权，弄得美国焦头烂额；与此相对照，聪明实力旨在实现从感性到理性的回归，重新审视美国与世界的关系，开出了从追求合理性到追求合法实力的药方。

聪明实力：结合软实力与硬实力之所长

聪明实力报告的核心思想是，美国必须通过投资世界的善事而变成一个聪明的国家；世界既然受益于美国，就自然接受美国霸权了。具体如何作为？报告提出五个方面思路：一是激活联盟、伙伴与国际多边制度，以服务于美国利益，应对21世纪的挑战；二是关注全球发展，提升美国外交中发展概念的分量，将美国的利益与世界人民的期望结合起来；三是切实重视公共外交，通过建立尤其面向年青人的、长期的人与人关系，将世人拉到美国一边；四是经济整合，认为持续的参与全球经济对增长与繁荣无疑是必要的，但是自由贸易的实惠必须拓展到那些国内外“落伍”的民众；五是技术与创新，认为能源安全与全球气候变化的挑战要求美国领导去建立全球共识，提出创新解决方案。

根据约瑟夫·奈的理论，所谓“软实力”指的是通过自身吸引力而不是威慑来达到目的的能力。而“聪明实力”则是结合软实力与硬实力之所长，超越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实现从提供全球公共产品到实现公共的善的转变。

鉴于硬实力投入边际效用递减，报告很少关注军事力量，以吸取布什政府外交的教训。报告从政策、财力和人力设置上提出相应的建议，比如应超越反恐战争，调整安全观念，关注世界本身，认为帮助实现其他国家、个人的愿望是恢复美国声望的最好办法。不同于新保守主义确保美国安全的办法是让敌人惧怕，聪明实力要达到既爱又惧的效果，认为胜利取决于吸引外国人站在美国一边，帮助他们建立有能力的、民主的国家；不同于新保守主义的民主改造计划，聪明实力坚信软实力自然就会赢得和平，即吸引人民选择民主而非强迫他们民主化。

当然，报告也有语焉不详的地方，比如超越反恐战争，高举新的旗帜，但并未界定新的旗帜是什么？而是以聪明实力这一模糊概念概括。再有，如何实现世界的善？美国当权者能真正体会到世界人民的呼声吗？世界的善如何结合美国的利益？能结合好吗？显然，报告撰写者对美国制度和美国未来仍然充满信心。比如，在公共外交部分，报告就嘲讽布什政府捧着金饭碗讨饭吃，不好好利用美国制度和美国社会的优越性，去赢得外国人的民心。

出台背景：美国反思国际形象日益下滑

这份报告的出台并不突然。民意调查不断显示，美国声望处于历史最低点，七成美国人不满现状。可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国内外民怨自然反映到美国智囊层面，尤其是即将步入2008年大选年份，美国人的反思、纠错程序早已启动，这是聪明实力概念提出的国内外背景。

聪明实力委员会的调研为期一年多，曾派人去世界各地取经，尤其关注中国学者的反应。今年5月28日，委员会委托美国学者里克·巴顿（Rick Barton）来采访笔者，问及我对美国公共外交的看法，为何不能根治美国国际形象日益下滑的顽症，探讨为什么中国的国际形象不断上升，其中有什么公共外交战略值得美国学习的地方。

我当时的答复是，美国的国际形象不断下滑，不是美国公共外交战略本身能拯救得了的，源于美国错误的反恐政策和单边主义行为；当然，美国也有“冤枉”的地方，因为许多地方的反美是与反全球化等交织在一起的。当然，美国的公共外交本身也是有问题的，包括软实力的提法，不能设身处地为人家着想，一味要改变人家，当然遭人嫌弃，美国何时能一日三省吾身啊？！至于中国的成功，并非什么公共外交战略的成功——中国很难说有什么可以和美国比拟的公共外交战略，而是中国本身崛起给世界带来的机遇使然，加上中国政府适时调整政策，顺应时代潮流和各国人民呼声。所以关键是你能够为人家提供人家所需要的、符合时代发展的东西，而非硬塞给人家你的理念。

或许，笔者的看法一定程度上被其采纳。在公共外交部分，报告以一节专门探讨中国公共外交战略的成功之道，尽管大的结论仍是中国的成功有利用美国陷入中东泥潭的投机成分，但总体上是客观、友善的。

思维局限：美国摆脱不了领导世界的冲动

报告反映的是美国理性的声音。问题是，一份报告即便被明年大选中胜出的领导人采纳，能否收拾布什政府造成的残局？

不同于现任布什政府为美国安全滥用美国权威，聪明实力将视野从美国自身转向世界本身，是巨大的进步，其反省精神是美国各类研究报告中比较彻底的。但是，美国人反思的原因是没有搞掂伊拉克、伊朗。如果美国没有在中东栽跟斗，美国人会认为自己不聪明吗？

绝大多数美国人将美国目前国际影响力和形象急遽下降的局面，归结为布什政府的错误外交政策，仍然对美国充满信心，坚信美国的制度是好的。报告也提出通过追求世界的善来实现美国的国家利益，确保美国安全，重拾美国领导地位。这看起来不错，但忽视了布什政府外交错误的必然性，即冷战红利迟早会被滥用。想当年，冷战结束时，美国精英们不是竞相吹奏历史终结、民主和平的号角吗？现在批评布什发动伊拉克战争的美国政客、学者和媒体，当初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助纣为虐，漠视、授权布什政府对伊拉克非法动武，实力制衡、舆论监督、学者良知皆荡然无存，如今要把全部的错误记在布什政府头上，显然是推卸责任、过于简单了。

应该说，今天美国所面临的困境有其必然性，只不过恰巧因为布什政府的错误政策而提前遭遇到。报告提出美国必须学会如何保护和尊重世界的差异性，这已经触及反美成为全球性现象的关键，但并不彻底，反而念念不忘美国的领导地位和对美国优越感的迷恋。其实，世界正在走向多元化；在多元世界里，美国的相对衰落，有大时代背景。如今，不是世界美国化的时代，而是美国世界化的时代；一味追求美国领导，等于仍没有走出新保守主义的阴影；认识不到美国问题的国内制度根源与时代背景，而是就事论事，只能说是小聪明而大糊涂了。

下一届美国政府，不管谁上台，一定会去修复布什的外交错误，但不可能从根本上扭转美国总体下滑的局面。美国人，何时能放弃领导世界的冲动，明白无为而治的境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