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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围绕货币问题的国际纷争越来越激烈。论者大多着眼于微观经济运行或宏观经济政策,各执一词,不相上下。但是如果从国际体系的宏观视野看问题,我们或许会对当前货币之争的背景和实质有更清楚的认识。
首先,货币纷争反映了国际经济体系结构的重大变化,这就是以中国为代表的新的经济体地位的上升。从历史上看,新的经济体一旦羽翼丰满,对龙头老大的地位构成挑战,都会受到来自后者的对其货币政策的压力。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世界第二、第三大经济体日本和德国就都受到来自美国的压力,不得不使日元和马克大幅升值。不过,日本是在1968年超过德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时隔17年后,1985年的“广场协议”才使日元走上升值之路。中国今年GDP刚刚超过日本而成为世界第二,但使人民币升值的国际舆论早在2002年便已浮现,2005年人民币就开始走上升值之路,那时中国在世界经济体的排名还在前三名之外。对中国来说,其货币政策遭遇的国际压力来得早了些。这或许是因为美国总结了当年在货币政策上对付日本和德国的经验,提高了对新兴经济体的“警觉性”吧。
国际体系视角的另外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以国际金融危机为起点,世界经济增长的重心从西方转移到东方。中国在2009年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超过50%,中国经济已成为世界经济的火车头。在这种情况下,各大经济体都非常关注中国经济的动向,包括其增长模式。过去30年,中国经济增长模式很大程度上是出口导向型,这对中国和发达国家来说都是双赢。但是发达国家担心的是,鉴于中国经济的规模越来越大,竞争力越来越强,如果今后中国经济还以出口为导向,它们将越来越“吃不消”,因此要通过逼迫人民币升值来促使中国实现增长模式的调整,即从出口导向转向内需导向。
国际体系的视角还告诉我们,当前全球经济发展严重失衡,这既表现为部分国家储蓄消费失衡、贸易收支失衡,更表现为世界财富分配失衡、资源拥有和消耗失衡、国际货币体系失衡。这种失衡不利于全球经济的健康和可持续发展,也不利于世界的和平与稳定。解决失衡问题需要通盘考虑、综合治理。但美国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过分强调中美贸易不平衡,并以此为借口在人民币问题上向中国发难。美国政治人物希望通过逼迫人民币大幅升值,既可以抵挡国内高失业率背景下的政治压力,又能增加美国对华出口,提升美国经济增长和就业。问题是,这种聚焦一点、不及其余的做法并不能真正解决美国经济所面临的结构性问题,更无助于恢复全球经济的平衡。事实上,如果人民币大幅升值导致中国经济增长的剧烈波动,那对整个世界经济都不是好消息。
货币之争也反映出当前国际体系中话语权的不平等问题。尽管世界经济格局早已是诸雄并起,世界政治格局的多极化趋势也越来越明显,但美国对世界话语权的主导仍是不争的事实,华盛顿运用话语权的技巧也炉火纯青。例如,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金融危机,大批银行破产倒闭,影响波及全球。此次危机美国是始作俑者,应该称作“美国金融危机”才对,但美国早早冠之以“全球金融危机”之名,强调这不只是美国的问题,而是全球的问题,需要全世界共同应对。从“美国”到“全球”,虽仅一词之差,却在人们的意识中大大淡化了美国的责任和过失。又如,由于美元在世界货币体系中的独大地位、由于美国长期的低储蓄率和高消费,美国经济积重难返,但美国政治人物和诸多舆论领袖却操纵话语权,将其归咎为中国的货币政策,中国长期向美国提供价格低廉的商品,又用辛辛苦苦赚来的美元帮助美国弥补财政赤字,似乎美国倒成了受害者了。某些美国人士欠缺反省精神、喜欢归咎他人的陋习固然可叹,但货币之争给我们的重要警示还在于,要积极扩大我们在国际话语平台上的话语权,使中国少被曲解和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