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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2009年的平稳发展,中美关系在 2010年遭遇的波折和摩擦会更多一些。”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吴心伯教授列举了2010年中美关系的四大潜流:美国对台军售、贸易摩擦、朝鲜和伊朗核问题等,以及美国对中国海外利益的敲打。
奥巴马需要在中美关系和他的国内政治需要之间保持一个平衡。在 2010年美国国内政治对中美关系的影响要超过2009年。但他不认为中美关系在2010年会出现重大挫折,因为 “总体上奥巴马在积极争取中国的合作,这个基本思路在2010年不会改变。”
吴心伯还指出2010年中美关系的四大看点:胡锦涛主席访美、中美贸易摩擦、朝核问题多边会谈重启、国际金融改革进展。其中最关键的是胡锦涛主席的访美之行。
吴心伯是国内研究中美关系的权威智囊之一,也是中美关系发展的重要见证人之一,他与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多位外交顾问长期保持密切交流。在1998年6月,他在与访沪的克林顿总统夫妇的对话中,巧妙地触及了美国对台政策的敏感话题,使克林顿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重申了美对台的 “三不”政策(不支持台湾独立,不支持“一中一台”、“两个中国 ”,不支持台湾加入任何必须由主权国家才能参加的国际组织)。
中美关系进入重定规则时代
《21世纪》:回顾过去一年,中美关系取得了哪些新发展与新成果?
吴心伯:中美关系在2009年主要取得了两方面成果。第一个是中国实现了与奥巴马政府的顺利对接,中美关系没有在新总统上任第一年出现动荡。奥巴马政府并没有对前任布什政府的对华政策进行大调整,而是继承了布什政府多数对华政策和沟通机制,比如现在的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小布什当年上台时以ABC(Anything but Clinton)的原则来全盘否定克林顿的对华政策,奥巴马在2009年没有用ABB(Anything but Bush)来对待小布什。
第二个成果是确立了中美关系发展的新框架,这主要包括三大领域。首先是确立了中美关系新定位,在2009年4月胡锦涛主席在 G20伦敦峰会期间会晤奥巴马之际,双方就确定用 “积极、合作、全面”来定义新时期的中美关系。第二方面,中美联合声明确定了处理双边关系的原则和理念。比如双方一致认为“尊重彼此核心利益对确保中美关系稳定发展极端重要 ”,在台湾问题上,美方表示 “欢迎台湾海峡两岸关系和平发展,期待两岸加强经济、政治及其他领域的对话与互动,建立更加积极、稳定的关系 ”。在朝核问题、伊核问题等多边问题上,中美也确定了相应的处理原则。第三方面,中美确立了处理双边关系的机制。比如建立了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确保高层交往,将中美外长年度互访机制化。
《21世纪》:在2009年,中美外交互动的攻守态势如何?
吴心伯:首先,中美关系已进入重新制定游戏规则的时代。在今后很长一段时期,中美在各个领域的交往都需要先重定游戏规则,然后再谈判。
第二,因为中美力量的发展态势不一样,所以中国目前在中美双边关系中处于相对比较主动的态势,形势对我们比较有利。
第三个特点是,美国现在精英阶层对中国的认识已经比较成熟,对于中国的发展模式、美国应该如何与中国打交道,他们都有了更加成熟的认识。我 2009年7月访美,和奥巴马政府一些官员交流的时候,就听到他们说:美国现在也知道他们对中国有多大的影响力(影响力有限),对于中美之间的分歧也看得比较坦然,不会有太多的沮丧和挫折感,觉得中国就是一个与美国不一样的大国,但两国可以合作。
这说明美国现在终于想通了,以前美国总是想着要改造中国的理念和行为,想方设法来影响和改变中国,现在美国坦然承认了中美之间的差异,认识到不能因为一些改变不了的分歧而影响中美合作。从美国人对中国的认识角度来看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美国人的中国观更加成熟和现实,不像原来那么理想化了。
双边贸易摩擦将波澜迭起
《21世纪》:2010年中美关系发展走势如何?哪些领域将会成为中美关系发展的热点?
吴心伯:相对于2009年的平稳发展,中美关系在2010年遭遇的波折和摩擦会多一些。其中有几个方面的潜在风险比较高。
首先是中方最为关心的台湾问题,最近又传出美国将继续进行对台军售的消息,这肯定会对 2010年中美关系的发展构成挑战。此外在西藏、新疆等事关中国核心利益的问题上,美国如果做出一些不合适的举动,必然也会危害中美关系。
第二是经贸摩擦。美国经济虽然开始复苏,但就业形势仍然非常糟糕,所以美国会继续对华采取贸易保护措施。2009年美国已经对华发起众多反倾销反补贴调查,这类摩擦在 2010年可能会更加严重。而且美国的贸易保护,并不仅仅是为了保就业,也是迫使中国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让步的一个武器。中国将一方面通过WTO的多边磋商机制进行解决。另一方面,中国也会采取一些报复措施来警告美国,双边贸易摩擦在2010年将会波澜迭起。
第三,一些多边问题也可能会对中美关系构成影响,比如朝核问题和伊核问题。中美之间的基本态势是合作的,但由于这些问题的反复性和复杂性,中美合作中也存在分歧的一面。在 2010年,中美在一些多边问题上,合作与摩擦并存,协调与竞争同在。
第四,对于中国在全球的海外利益,美国会密切关注并进行敲打。
《21世纪》:中国近年海外利益的分量迅速上升,主要体现为获取资源、开发市场、资本输出三个方面,美国将主要通过何种方式来“敲打”中国的海外利益?
吴心伯:中国海外利益上升是无可厚非的,在经济层面美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批评中国的海外利益,他们就把经济问题政治化,比如中国在一些国家和地区进行资源开发,美国就会批评当地政权存在各种问题,以此对中国拓展海外利益进行阻挠。
《21世纪》:这些波折,是否意味着奥巴马上任第一年得以避免的中美关系动荡,将延迟到 2010年出现?
吴心伯:我们说2010年中美关系的波折,是相对于2009年而言的,因为奥巴马上台第一年中美关系太顺利了。不过我认为这些波折也不会对中美关系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比如对台军售问题上,美国应该不会走得太远。中美关系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只是磕磕绊绊的事情会多一些。因为总体上奥巴马对华政策的思路还是很明晰的,他要积极争取中国的合作,这个基本思路在 2010年不会改变。但他需要在中美双边关系以及国内政治需要之间保持一个好的平衡。
2010年美国国内政治对中美关系的影响要超过2009年。奥巴马改革日程的推进状况,以及 2010年美国国会中期选举,对他处理中美关系是增分还是减分,我们都要考虑进去。
2010年中美关系四大看点
《21世纪》:2010年是经济危机后各国稳健复苏“重构世界”的一年,随着中国国际地位提升,中美 2010年携手“重构世界”之际,两国会产生哪些竞争与合作?
吴心伯:在2010年,中国会更直接和具体地介入到世界格局的重建之中。在 2009年,G20已经正式确立为全球讨论经济问题的主要平台,2010年将进入到“建章立制”的阶段。中国会更加直接地介入其中,2010年6月和11月G20峰会将分别在加拿大和韩国举行,届时各国都会提出 G20机制建设的详细方案,我想中国也应该会有自己的方案。以前在国际体系的变革之中,中国主要是提出自己的理念和原则,这次中国将第一次提出操作方案,具体参与到国际治理机制的构建之中。
2010年国际金融体系改革也会进入操作阶段,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份额调整、世界银行的投票权调整都开始落实。美国目前支持中国在IMF中获得更多话语权,因为让出份额的是欧洲而不是美国。但如果未来的改革也触及到美国的利益,肯定会出现更尖锐的斗争。
《21世纪》:2010年将会有哪些关键事件,对中美关系发展构成重大影响?
吴心伯:2010年中美关系有四大核心事件值得关注。
首先是胡锦涛主席访美,奥巴马访华时已发出过邀请。这主要是看双边关系积极发展的势头是否能保持住,因为两国关系很多可以从首脑外交上反映出来,这是第一个观察点。
第二个观察点就看中美贸易摩擦是否会急剧增加。
第三,看朝核问题的多边谈判是否会重新启动,现在关于朝核问题多边会谈模式的变化也已经传出了各种版本的方案。
第四,看国际金融体制改革进展的具体状况,这在 2009年是中美双边合作的亮点,我们要看 2010年这个亮点是否能够维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