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近期，随着2019年美国民主党多达六轮激烈交锋的初选电视辩论落下帷幕，以及美国国会众议院正式通过对总统特朗普弹劾条款所引发的党争持续升级，美国政治的“大选季”氛围日益浓厚。在这一重要时间节点，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网站将开始陆续推出【2020美国大选观察】专题系列原创文章，以密切追踪大选进程、深入分析大选动态及其反映出的美国政治生态。本专题系列原创文章将持续发布至2020年大选结束，欢迎转发，但需注明出处。

　　美东时间12月18日，美国国会众议院在进行了长达8个小时的辩论后，对特朗普的弹劾指控——滥用总统权力和阻碍国会调查进行投票。毫无意外，民主党占多数的众议院顺利通过#弹#劾#指控。不论是观察家还是美国民众都认为民主党的弹劾不会成功，但是无论如何，民主党还是启动该程序，意欲为何？接下来又会如何继续？会产生什么影响？


　　1、精英的秀场：两党均高举民主、宪法的旗帜攻击对方

　　第一项条款“滥用总统权力”以民主党230人支持（2票反对），共和党197反对（0支持）获通过；第二项条款“阻碍国会调查”以民主党229人支持（3票反对），共和党198人反对获通过。

　　在双方辩论中，出现频率最多的是“今天是令人悲哀（sad）的一天”。无论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都不厌其烦表达“悲哀”，以及“沉重”（solemn）, “黑暗”（dark）。佩洛西一开场便说，对民主党而言，认为“悲哀”，是因为他们不得不站起来反对一个滥用总统权力、任意妄为的总统；表示他们当初加入国会是为了选民办事，但是现在不得不站起来反对一个不称职的总统，是总统的言行“迫使他们弹劾”。共和党的“悲哀”，则是认为民主党正在否决美国选民的意愿，是“莫须有”的指控，是对2016年的“复仇”。

　　其次，双方都在哀叹美国的“民主处于危机”。民主党反复强调“任何人不能美国高于法律”，特别是总统。共和党则谴责整个过程就是闹剧, 未经任何正式表决，没有正当程序，闭门造车，践踏了几十年的两党先例。

　　第三，频繁引用美国“国父”的经典名言。被引用最多的是亚历山大•汉密尔顿（Alexander Hamilton）。民主党摘引“设置弹劾是为了应对公职人员的不当行为和违反公共信任的行为”；共和党则表示，汉密尔顿频繁提醒弹劾的危险。“弹劾总是有危险的。弹#劾更多的会由党派力量来决定，而不是基于有罪或者无罪。”汉密尔顿（Alexander Hamilton）的《联邦党人书》（Federalist Papers）有11篇关于总统权力文章，其中两篇文章专门论述#弹#劾#。所以他自然成为被引用最多的。笔者粗略统计，他的名字至少被提到17次。另外，乔治·梅森、托马斯·杰斐逊、约翰·亚当斯、本杰明·富兰克林等“国父”也被不时提及。

　　第四，频繁强调“危险的先例（dangerous precedent）”。共和党在整个辩论中牢牢抓住一个基本点：民主党启动#弹#劾#是因为对特朗普本人的厌恶，是两党政治。民主党则辩称此举并不是基于对特朗普本人的憎恶，而是认为他会给美国国家安全、美国政治民主以及宪法带来威胁。“危险的先例”也成为此次辩论的一个核心词，特别是在共和党辩论部分，大概约有近10个人提到。“因为一个政党不同意2016年的选举结果就试图#弹#劾#美国人选出的总统，这将是个危险的先例”；“利用#弹#劾#作为武器撤销美国人民的坚定决定，这是一个危险的先例”；“今天的众议院民主党人正在树立一个危险的先例，以后，任何未来的总统都不能免于被#弹#劾#，这将永远损害这个众议院的历史”；“设置这样的先例是这个国家的耻辱”等。

　　虽然双方的辩论义愤填膺，但是当锤子落下，宣布时间到了之后，我们看到的是热烈的社交场面。人们彼此介绍、握手、拥抱（也可能只限于同党），并没有看到沮丧或者悲哀。这只是国会山正常的一天。


　　2、两党“共和”的原则丧失  中间派被裹挟的无奈

　　当佩洛西举手示意台下欢呼的民主党安静时，她多少有些无奈。

　　佩洛西作为美国政府权力排位第三者，是美国女性迄今达到的最高位置。她于2007年问鼎众议院议长职位，创造了女性首次担任该职位的历史。2011年众议院败与共和党，2018年她重获议长位置。她再次当选为议长时，特朗普推特说，“平心而论，南希·佩洛西应该被民主党选为众议院议长......她赢得了这个伟大的荣誉。”即使当时在特朗普看来，佩洛西相对来说是民主党中的“保守派”。

　　特朗普刚上台的时候，在一个学术活动间隙，有人故作神秘的对我说，说特朗普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弹#劾#，然后彭斯接任。显然事实没有发生。但是，也正如共和党所称，让特朗普下台的想法从希拉里败选之日就一直在酝酿。

　　事实上，众议院多数党领袖斯坦利·霍耶（Stanley Hoey）—民主党中排位仅次于佩洛西、众议院最资深民主党人，在此次辩论总结发言时，他明确说明众议院已经有过三次#弹#劾#申请，分别在2017、2018、2019（7月份，就在与乌克朗总统通话之前）。他说，“事实上，民主党已经三次投票强烈拒绝进入此程序。2017年12月，民主党人以压倒多数投票反对#弹#劾#条款，包括议长和我本人。我们在2018年再次这样做，超过60％的民主党人拒绝这种做法。同样，在臭名昭著的7月25日电话通话的前几天，即2019年7月，我们做了同样的事情，有60％的民主党人投票决定不继续进行。”显然，霍耶想以此来说明此次发起#弹#劾#是实在迫不得已，是特朗普的所作所为让他们没有选择。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第一，说明民主党每年都在试图对特朗普进行#弹#劾#，只是在等待时机；第二，可以看出民主党内极端自由派与保守派之间也存在博弈。25年前，当克林顿总统在白宫并以“新”民主党的身份执政时，民主党还不是一个“自由”党。实际上，那时，有25％的民主党人认为自己是自由主义者，有25％的人认为自己是保守派，有48％的人认为自己是温和派。相比之下，截至2018年，该党的自由派人数增加了一倍，达到51％，而保守党的保守派人数减少了一半，仅为13％，温和派减少了三分之一，降至34％。佩洛西、霍耶可能还希望遵循两党制中的“共和”精神，但是显然，他们在如今的民主党已经无法与自由派抗衡。


　　3、佩洛西将拖延移交参议院  迫使共和党让步

　　根据程序，众议院通过#弹#劾#条款之后应移交参议院，参议院进入审核调查，最终做出裁决。佩洛西在随后的新闻发布会介绍道，接下来“我们会先看看参议院会提出什么样的程序”，包括几个人负责，都有谁等等。她还提到应该参照“先例”——克林顿#弹#劾#案当时参议院的做法：通过两党合作先提出一个程序预案，然后由100名参议员投票表决。“我们希望参议院能够完成同样的东西”，“我们会看他们有什么，都有谁有多少，然后我们才会移交过去”。媒体评论，佩洛西此举是为了增强与共和党谈判筹码，争取有利于民主党的程序、人员安排。

　　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反击，他“不着急”审理，“如果她（注：指佩洛西）觉得她的案子太弱（注：指证据不足），不想移交过来，对我没什么不好”。他还对媒体表示，#弹#劾#案将死，他保证特朗普不会被定罪或撤职。在众议院表决后，白宫发言人格里沙姆(Stephanie Grisham)发布声明表示，有信心特朗普“终将被证明完全无罪”。

　　特朗普本人表示，“所以民主党在众议院没有给予我任何正当程序，没有律师，没有证人，什么也没有之后，他们现在想告诉参议院如何进行审理。实际上，他们掌握的证据为零，他们永远不会出现，他们想出局，我要立即接受审理！”

　　参议院共和党53位，民主党45位，独立党人2位。根据宪法，通过#弹#劾#案需要三分之二多数票，也就是说需要有66，才可能使弹劾特朗普成为现实。1968年5月，在弹劾安德鲁·约翰逊的最后表决时，参议院35票赞成，19票反对，仅一票之差未能实现#弹#劾#。


　　4、民主党的#弹#劾#大戏并未让民众买账

　　美国老百姓如何看这场#弹#劾#大戏？据笔者的了解，普通人对此更多表示“厌倦”，“烦透了”；有的人甚至激动的说，“那是我们的钱，他们应该为我们服务”。但是即便他们厌恶现在美国的政治，他们依然相信自己选票的力量，认为你只要去投票，你的票就算数。不得不叹服公民文化教育的力量。

　　在众议院通过#弹#劾#指控随后几个小时，路透/益普索进行了全国网络在线调查，结果发现，仅不到半数的美国人称特朗普应下台。有44%的美国公众赞成众议院对弹劾特朗普的处理，而41%的公众反对。当回答“#弹#劾#如何影响他们对总统的看法”时，26%的人称他们现在更加支持特朗普，20%的人称较不支持，48%的人没有改变原来的看法。

　　538的最新调查也显示，低于半数的人（46.8%）支持特朗普下台，而且这个趋势从今年10月份以来一直保持在水平线。

　　在笔者看来，要在短时间内改变普通民众的党派归属很难，除了政策的影响，文化的偏好，更有家族的传承。所以，通过一次“弹劾”（虽然少见）来改变选民立场、或者说要看到基本面的变化是不可能的。但是，出于对政治游戏的厌烦，民主党的高调#弹#劾#不仅在继续刺激两党之间的紧张对立关系，同时也在继续极化民众。虽然根据民调，近一半的人没有改变原来的看法，但是有超过1/4的称，他们比以往更加支持特朗普，这不能不说又是一个极化的信号。

　　通过#弹#劾#来扭转民意似乎不太可能，但是，对特朗普个人来说，“不管结果如何，已经对特朗普的总统任职造成了抹不去的污点”。虽然特朗普本人称，“我不担心”，“你没有做任何错事便遭到#弹#劾#，这可能会创造一个永久的记录”。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作为一个非常珍视面子，尤其认为自己在为“美国的伟大”鞠躬尽瘁的总统，他还是对众议院通过弹劾条款非常愤怒。“如此可怕的极端左派的谎言，无所事事的民主党。这是对美国的攻击，是对共和党的攻击！！！”全部大写。

　　此前提到，#弹#劾#最终不可能成功。但是对于民主党而言，首先如他们所言，监督政府是他们应尽的职责；其次，以此安慰那些无法忍受特朗普的激进派；最后，也是重要的一点，试图分散特朗普议程，想尽办法为他再次当选施加压力。2020年大选将于11月进行，如果说1月份参议院开始审理，也只是距离大选10个月的时间，如果再拖，则会距离大选更近，无疑，民主党虽然明知#弹#劾#不可能被通过，但是通过#弹#劾#手段，最起码可以激怒易怒的特朗普，并分散其竞选议程，为他再次当选制造障碍。（作者系特约撰稿人谈可）

　　专题：2020美国大选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