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星期二的结果应该还是令人觉得有些变化太快。势头一度萎靡的拜登在大胜南卡初选之后（本来也在预期中），民主党迅速站队，集中力量支持拜登。势头火爆、高举民主社会主义运动旗帜的桑德斯在民主党一致围剿下，是否能坚持不败？超级星期二发生了什么？接下来民主党初选会如何进展？


　　一、超级星期二：拜登取得令人惊讶的胜利

　　1、投票结果。无论是在初选辩论还是艾奥瓦以及新罕布什尔州，拜登的表现让很多人都觉得他该回家了。但是，超级星期二看到了一个大获全胜的拜登。连媒体都纷纷使用“惊讶”（stunning）的胜利。从东部州点票开始，拜登领先的消息一个接一个。除了桑德斯家乡佛蒙特以及科罗拉多、犹他州，还有一直出现交替领先的得克萨斯州、加利福尼亚州外，拜登几乎领先其他所有的州。做了个简单图表，见下（州的顺序以投票结束早晚为序）。

　　可以看出，拜登领先10个州，桑德斯领先4个州。截止到美东时间3月5日，根据美联社消息，拜登获得代表票数512，加上之前的54票，目前总数为566；桑德斯获得441票，加上此前获得的60票，目前总数为501。超级星期二之所以成为“超级”，是因为在当天有14个州投票，共有1344个代表票将按赢取的比列分配。这个数目占到总代表票数的1/3。

　　2、从结果来看，有以下几个点：

　　——虽然桑德斯只赢得4个州，但是他赢得当晚最大的蛋糕——加利福尼亚州。不过从比例可以看出，4位竞选人都在加利福尼亚州付出了功夫，都获得10%以上支持率。桑德斯获得1/3的支持率，帮助他赢得150票！而在此前，民调即显示桑德斯领先。加利福尼亚州越来越多的拉丁裔、以及700万美元的投入（拜登仅投入35万），应该对桑德斯胜出起了不少作用。当然，还有他那支最努力的、利用各种渠道紧密联系选民的团队的工作。在另一个大州，得克萨斯州，虽然最后拜登胜出，但双方差距并不大，只差不到5个百分点。从加州票站调查（exitpoll）来看，投票给桑德斯的55%为拉丁裔，仅18%为非裔；投票给拜登的则主要还是非裔，占38％。从年龄来看，不出意外，桑德斯72%的支持者在18-29岁之间；拜登的支持者最大比例集中在65岁以上。

　　——拜登不仅赢得南方州，而且还斩获东部州和北方州。以非裔选民为主的南方州，对拜登来说是预料中的。但是比如北方的明尼苏达州、东部的马萨诸塞州等，甚至得克萨斯州都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以白人居民占超过85%的明尼苏达州，应该说本不是拜登的地盘。但是克洛布彻，该州的参议员、民主党总统竞选人之一，她在超级星期二前夜宣布退出竞选、背书拜登。拜登在该州能够胜出，离不开她的支持。正如他本人在谈到演讲中说，“我们能赢（明尼苏达）是因为克洛布彻”。此外，需要提到的是，明尼苏达州作为“前线”摇摆州，赢得该州的选民具有重要性。一个比较温和、中立的民主党候选人可能会赢得一些独立的、甚至温和派的共和党选民，而像桑德斯这样的候选人可能让保守的选民接受还是具有挑战性。但是，也要注意到，科罗拉多也是摇摆州之一，桑德斯在该州领先。所以，可以大胆假设一下，如果明州没有克洛布彻的背书，或者拜登也不会胜出。

　　得克萨斯州的胜出也属意料之外。作为民主党籍拉丁裔重镇选区，理论上应该是桑德斯的地盘；从投入来看，另一位竞选人布隆伯格在该州投放了近5000万美元的广告；而拜登直到几天前在该州看起来还相当“低势”，但是有众多民主党前竞选人站台的达拉斯集会应该起了很大的作用。贝托·欧洛克，在当地享有相当号召力的众议院议员、也曾是2020民主党总统竞选人，他上台为拜登做拉票演讲，现场为拜登背书。

　　马萨诸塞州是沃伦的所在地，哈佛的精英们也一直在为她呼吁，可是最后由未花分文，在此地没有任何办公室以及工作人员的拜登获得头筹。从比例来看，可以看到马萨诸塞州也是一个选民支持倾向多元的一个州，4位竞选人所获支持比例不是很悬殊。从票站调查数据来看，拜登主要还是赢得了老年以及非裔选民，以及称自己是“温和”（47%）、“有些自由主义”（34%）的选民。沃伦刚开始表现还可以，但是后来几场辩论显得太咄咄逼人，她在一次辩论结束对桑德斯的质疑，也让人们觉得她太假，欢迎度逐渐下滑。同样是进步派，相比桑德斯，人们会认为桑德斯更加诚实。

　　——投票率相比4年前，出现大幅度提升。弗吉尼亚州：相比2008年增长70%；北卡：与2016年相比，超过17%；得克萨斯州：相比2016年，超过45%，而且他们中很大比例称自己为“温和派”，也就是说出来给拜登投票的。其他各州也都呈上升趋势，只有俄克拉荷马有所下降。

　　——虽然是5个竞选人，但最终人们看到的是拜登和桑德斯两个人的战斗。布隆伯格和沃伦勉强在一些州获得10%左右的支持。

　　二、拜登突然胜出的原因

　　1、民主党迅速采取行动支持拜登。竞选势头良好、赢得艾奥瓦首战的布蒂吉格以及另外一个温和竞选人克洛布彻突然在“超级星期二”前先后宣布退选，支持拜登，并出席拜登在达拉斯的集会。据报道称，这些并不是这两位竞选人原本的计划，克落布彻既定的一场集会也取消。曾参加过前几场民主党初选辩论的得克萨斯州众议院议员贝托·欧洛克也为拜登站台助阵，用西班牙语为拜登拉票。此外，在“超级星期二”前夜，宣布为拜登背书的大佬还有：前国家安全顾问苏珊·赖斯以及曾盘踞参议院长达30年，领导民主党10多年的前参议院多数党领袖哈里·瑞德。赖斯在推特称，没有人能比拜登更和蔼、更富同情心。他将用他的深切同情以及体面的品质来领导美国。

　　2、桑德斯出现似乎不可阻挡的势头。2月29日，桑德斯在波士顿公园广场举行了声势浩荡的集会，同样在开场之前有乐队助阵，相比其他竞选人的集会，不得不说桑德斯的集会是最年轻最有活力的。一眼望去，基本都是年轻的面孔，这和拜登集会现场截然不同。桑德斯很清楚民主党正在想法设法阻止他的当选。他说，我们正在进行是一场“运动”，是超越年代、超越种族的运动；是属于劳动人民、劳动人民掌握的、为劳动人民服务的运动。“建制派感到非常非常紧张”；“军工企业、华尔街、保险公司等都在紧张”。杰克是一位读波士顿社区大学的学生，他对笔者说，每个现代国家都实施免费医疗制度，比如欧洲国家、加拿大，为什么美国不可以？美国有钱去伊拉克、阿富汗打仗，没钱提供大众医疗服务？作为在校学生，他更支持桑德斯提出的让年轻人都有免费接受大学教育的机会。言语中，可以感受到他的激动，这甚至在他看来觉得这是美国的耻辱。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父亲，他也表示支持桑德斯。吉登是一位东北大学的学生，他说4年前他就支持桑德斯，他尊敬桑德斯40年来坚持自己的理念，希望继续支持他。乔是一个志愿者，巧合的是他也是一位社区大学的学生，同时也是一个社会主义组织的成员，他说虽然桑德斯竞选团队很努力，但是还是有很大的阻力。不过，他说，如果桑德斯失败的话，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举办的威斯康辛州密尔沃基县示威抗议。直到超级星期二，桑德斯不仅在各项民调居领先地位，而且获得代表票数也以60个代表名额居领先，拜登因为南卡大胜，加内华达的9票，共获得53个代表名额居第二。连特朗普都在高呼，“疯狂桑德斯真的在飙升”，而媒体也调侃，“谁说我们对桑德斯没有认真对待”。

　　3、不能让“社会主义”代言民主党。

　　首先，桑德斯作为一个社会主义者，在民主党中很异类。事实上，桑德斯从1981年以“独立党”竞选伯林顿市长以来，一直将自己划在独立派阵营，直到2015年宣布作为民主党竞选人参加总统竞选，他因此被媒体称为“国会时间最长的独立党人。所以，最基本的，民主党建制派或者从来不认为桑德斯是民主党人，最多是个民主党的伙伴。

　　其次，对社会主义根深蒂固的恐惧。从历史上看，社会主义留给美国人的是“红色恐怖”阴影，到冷战时达到顶峰。从价值观来看，崇尚白手起家“美国梦”的价值观，很难接受不劳而获的民主社会主义价值。要知道，2016年特朗普之所以当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些郊区蓝领不满涌进来的移民，抢饭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不满意那些移民不劳而获，不做贡献却会钻营各种窃取社会福利的机会。所以，在内华达初选结束后，民主党是真的恐慌了。因为在他们看来，如果桑德斯成为民主党候选人，有太多的靶子可以让共和党发射。

　　第三，“打败特朗普”是民主党几乎一致的呼声和目的，民主党认为拜登还是相对比较“保险”的一张牌。桑德斯作为一名极左进步派，推崇均富、平权以及宽松的移民政策。正如他所说的，他领导的是一场运动，从下至上的运动。简单说，就是推翻美国的基本制度，进行彻底的改革。美国现在经济发展良好，他提出要进行彻底的经济改革，只能会引发选民担心。所以，有人称，如果他成为民主党候选人，不仅会输给特朗普，而且众议院也会成为共和党的。其次，桑德斯的政策受到很多拉丁裔的欢迎，但是，对“移民”比较警惕的保守选民，则对此不欢迎。而这部分选民，也正是民主党希望能赢取的那些摇摆州的选民。总之，在民主党的权衡下，桑德斯面临2016年同样的困境。
　　
　　桑德斯的“革命”式主张，带给普通选民的更多的是担忧，而不是像他的年轻的支持者一样的激动。有观察人士认为，在民意测验显示人们对经济的看法总体上是有利的时候，他提出要进行根本性的改变。一些民主党人担心，面对特朗普再任四年还是选择硬左派的选择，选民不仅会重选特朗普，而且还会让他的政党完全控制国会。而一些中产、甚至蓝领人士，则担心如果桑德斯当选，他们由于要交太多的税，会导致失去房子等。

　　三、布隆伯格缘何未得到民主党加持

　　本来在布隆伯格登场前，民主党还是对他抱有些希望的。但是，他在两次辩论中的表现，并没有什么亮点。相反，第一场辩论完了之后，所有媒体铺天盖地表达失望，简直是“灾难”。布隆伯格作为一个犹太裔富翁，犹太身份说实在已经减了分。

　　其次，他自己独立资助进行竞选，人们的逻辑不是认为他可以避免特殊利益集团的影响；相反，人们指责他在“买通”竞选之路，他那么有钱对其他竞选人不公平。所以，财富反倒成了他不利的因素。

　　第三，他实在无法赢得非裔、拉丁裔选民的支持。倒不说臭名昭著，但也是声明在外，短时间内根本没法扭转。而非裔选民向来是民主党主要的鼎力支持者。2016年，88%非裔选民支持希拉里；2008年，93%非裔选民支持奥巴马。

　　第四，他的个性并不受人们欢迎。正如他在辩论中表现的，他似乎言语不多，回答一个问题总是很简单，显然不能满足选民的需求。他的寡言，在人们看来是“自负”，而且他确实无意中表现出来的肢体语言也透露出他确实自负。和喜欢和人拥抱、亲吻的拜登相比，亲和力差了许多。从布隆伯格自身来看，他迟迟出场，也有可能是看到拜登的颓势，或者可以作为备选。也就是说，他可能本来信心也不大。快速砸钱，小试一把，才发现政界不是商场，规则不太一样。布隆伯格速战速决（谈不上昙花一现，因为本身也没开花），超级星期二结束之后，周三，他宣布退选，背书拜登。

　　四、对未来选情的启示

　　接下来应该看到的是，桑德斯一个人如何应对整个民主党。桑德斯作为一个“革命斗士”，为自己的理想奋斗了40余年，肯定会坚持到底，不会放弃。民主党更是要以全党之力推选自己理想的候选人。虽然超级星期二拜登领先（也没有领先太多），算是让民主党喘了一口气，但是接下来拜登可能也不敢放松。现在的问题时，拜登和桑德斯，谁能最终胜出？

　　前两天，CNN放了一个有趣的调查，让调查者用一个词汇描述总统竞选人。对拜登的描述，不同党派都用“老”来形容拜登。事实上，拜登比桑德斯还要年轻一岁。对桑德斯，共同的形容词是“社会主义者”，“老”。选民对拜登的担心，主要还是认为他有“衰老”的迹象，甚至认为他可能已经出现某种老年病。

　　关于财力。拜登后来者居上，财力上应该会迅速超过桑德斯。此前，拜登几乎是花钱最少的一位：不做广告、不到处集会、也没多少工作人员。但是随着超级星期二之后，他的财力应该不会是个问题。据报道，在拜登大胜南卡之后的24个小时，就迅速募捐到500万美元。超级星期二之后，各路人士更是希望“成为其中的一部分”，纷纷捐款。此前布蒂吉格以及克洛布彻的金主也都转而将资源投向拜登。桑德斯，根据报道，自2019年2月宣布竞选开始，桑德斯共募捐到1.67亿美元，就在刚结束的2月份一个月，即募捐到4600万美元，几乎是1月份2500万的近两倍。

　　竞选团队。桑德斯的竞选团队在和选民沟通方面应该是做的最多，也最全面的。因为年轻志愿者多的原因，整个组织系统化，基本是“不能漏网一个可能的投票者”的策略，跟踪联系每个可能有关系的。比如，我曾经申请过一次参加桑德斯集会，之后便陆续收到关于桑德斯活动的所有通知。但是我同样也申请过其他人的，从来没有收到后续活动通知。（无论桑德斯是否能当选民主党候选人，他和他的团队的工作态度令人尊敬。）所以，我认为竞选的组织方式以及团队运作，草根的桑德斯要比拜登团队做的好的多。当然，现在拜登有钱之后，会不会做出改进：招募更多的工作人员，进行更多的集会，加强与选民的沟通等。如果拜登能做到更多的互动、组织，无疑会让他的胜选更加保险。

　　政策欢迎度。如前面已经提到过的，桑德斯的全民医保、全民教育、为无家可归／低收入人群提供住房保障的政策，以及加大对财团、保险公司、医药公司等的赋税，这样的政策并不吸引民主党的温和派，更不会赢得共和党中的摇摆者。有人说，如果美国让桑德斯这样的人当选，美国的制度会瓦解。随着大企业税收加重，很多人会面临失业。而且所有健康、教育以及住房等政策对移民的开放，更会加重人们的税务负担。拜登的中规中矩，还是更让他们放心。但是，桑德斯拥有强大的年轻支持者，如果他们都出来投票，也会是个不小的挑战。年轻选民相比中老年选民，投票的概率没有后者持续、稳定。这是桑德斯面临的问题。

　　关于个人。桑德斯和拜登的人品似乎都还比较能的到人们的认可。只是，相比爱尔兰血统的拜登，桑德斯标签更多：犹太人，反战，仇富，以及社会主义。

　　在接下来3月10日，密歇根会进行初选。4年前，桑德斯在密西根赢了希拉里，今年会不会重现胜利？目前一些民调显示，拜登在密歇根的支持率领先桑德斯：29%—23%。但是如果按超级星期二的趋势—密西西比河以东，除了佛蒙特，大概也成了拜登的胜选区。如此，桑德斯恐怕要赢得密歇根会有很大挑战。

　　现在距离民主党全国大会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要成为民主党候选人，一共需要获得1991个代表名额。目前无论是拜登还是桑德斯还在600以下，也就是还不到其中的1/3。拜登和桑德斯的较量现在还是没有拉开太大距离。桑德斯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他和拜登接下来基本上会“肩并肩”（neck-and-neck）的态势，意思是双方差距很小。虽然民主党的“民意”是让拜登当选，但是不确定因素，比如最终你的支持者是否去投票？如同2016年希拉里和特朗普的竞选，现在要看出最后谁赢还很难。（作者系特约撰稿人谈可）

　　专题：2020美国大选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