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3月3日，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迎来了本土14个州同时举行两党初选的“超级星期二”。由于共和党方面现任总统特朗普具有压倒性优势，真正值得关注的是民主党方面的选情。民主党在今年“超级星期二”选举产生的党代表票1344张，约占整个初选阶段“承诺代表”（即各州代表）总票数3979张的34%。另有771张票由党内精英组成的“超级代表”或称“未承诺代表”在各州初选后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第二轮投票投出。与“承诺代表”不同，“未承诺代表”可根据个人意愿而非代表选民进行投票。

　　由于“超级星期二”产生的代表票数在整个初选阶段“承诺代表”票中占有重要分量，因而其意义就在于使初选格局更为清晰、为我们研判后续选情提供了极具参考价值的指标。从初步统计结果看，民主党初选已从“诸侯割据”的混战状态，转变为前副总统、主流建制派—温和派代表约瑟夫·拜登与佛蒙特州参议员、反建制派—激进社会民主主义者伯尼·桑德斯“两极对抗”的格局。具体而言，“超级星期二”及其对后续选情的影响有四方面值得关注。

　　1.  拜登强势回归，但并非绝对赢家

　　在2月初启动的民主党初选中，桑德斯的异军突起与拜登的开局不利成为备受关注的两大现象。在首先进行初选的两个传统“风向标”州——艾奥瓦和新罕布什尔、以及随后的内华达，桑德斯均强势拔得头筹（考虑到新罕布什尔初选第一的布蒂吉格已退选）；拜登则在上述三州接连失利，甚至提早离开内华达的竞选现场。因此截至2月底，无论美国主流媒体还是不少分析人士都认为拜登的竞选之路可能提前终结。然而几乎超出所有人预料，以2月29日的南卡罗来纳为转折点，拜登在短短几天内便实现强势回归，在“超级星期二”更斩获了10州的胜利（阿拉巴马、阿肯色、马萨诸塞、明尼苏达、弗吉尼亚、北卡罗来纳、俄克拉荷马、田纳西、得克萨斯和缅因），数量上远超桑德斯的4个州（加利福尼亚、科罗拉多、犹他、佛蒙特）。因此，大量分析认为拜登是“超级星期二”的最大赢家。

　　然而仔细研究“超级星期二”的初步选举结果后，我们发现，拜登只能算是相对意义上的赢家。这个“相对”指的是对他本人而言，“超级星期二”大幅逆转了此前的颓势，使之成为桑德斯的有力竞争者。但就绝对意义而言，桑德斯仍有可能是“超级星期二”中获得“承诺代表”票最多的候选人。原因在于，民主党的初选制度为“比例代表制”，每个州的代表票在普选票超过15%的候选人中按比例进行分配，而非“胜者全得制”。尽管拜登在14个州中的10个州占有优势，但除少数南方州以外，拜登所获代表票并未过半，相对于桑德斯的优势不大。反观桑德斯，由于其在加州这一拥有超过400张代表票的大州具有较大优势，因此从“超级星期二”产生的“承诺代表”票看，桑德斯在总数上的微弱领先仍有可能。由于各州初选票数的精确统计还未正式发布，根据初步推算，在近1400张“承诺代表”票中，桑德斯与拜登均大体获得500—600张，而布隆伯格与沃伦加起来则不足300张。这就意味着，布隆伯格与沃伦的竞选之路大概率都到此为止。

　　2. 民主党初选“两极”格局定型，建制派—温和派全力整合狙击桑德斯

　　拜登在“超级星期二”强势回归的原因主要有三点。第一，此轮初选中近一半的州是以非洲裔选民为主体的南方州。在候选人意识形态和政策主张方面，桑德斯在医保、气候变化和移民问题上的激进立场更能吸引城市自由主义者、年轻选民和拉美裔群体；拜登则在非洲裔选民关心的经济和就业问题上具有优势。

　　第二，作为党内温和派代表的拜登更能获得老年人、郊区白人和温和派群体的支持，这一点成为他在拉美裔聚集的得克萨斯州险胜桑德斯的原因。

　　第三也最重要的是，民主党建制派和温和派正在全力整合以狙击桑德斯。自布蒂吉格退选并宣布为拜登背书开始，包括明尼苏达州参议员克洛布彻在内的其他候选人和党内建制派力量纷纷力挺拜登，全力狙击桑德斯，这一点成为拜登在明尼苏达等州获得优势的首要原因。

　　经过“超级星期二”的激烈拼杀，民主党初选的“两极”格局定型。占据党内主流地位的建制派—温和派势力正在加速整合并团结在拜登周围，用以挫败桑德斯的竞选。根据最新消息，布隆伯格已宣布退选并支持拜登，这一整合趋势正变得越来越明显。

　　3. 改革后的民主党初选制度将大概率出现“首轮无胜者”现象

　　自1972年民主党初选制度推行以来，由于有“超级代表”的存在，历次全国代表大会均能在首轮投票决出超过半数的党内候选人。然而自2020年起，“超级代表”将不再参与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的首轮投票。首轮投票将仅由各州初选产生的“承诺代表”进行，只有当无人达到“承诺代表”票数的一半即1990票时，“超级代表”才能在第二轮投票中帮助决出胜选者。毫无疑问，这是民主党朝着更为民主的方向进行的初选制度改革，有助于减少党内精英对于政党总统候选人产生过程的控制。然而在各州选举采用“比例代表制”的背景下，首轮胜出的难度极大，因为各州初选得票最多的候选人并不能拿到整个州的代表票数，而是必须按比例与其他候选人进行分配，这就大大削弱了获胜者的优势，使得在州一级初选中累计获得过半数选票的难度极大。

　　就当前的民主党初选而言，这一态势更为明显。例如，拜登和桑德斯在“超级星期二”中的势均力敌，使得任何一方都无法达到此次选举产生总代表票数一半（673票）的门槛。根据美国知名选举预测网站FiveThirtyEight今天的最新分析，按照目前的选情，即使后续还有三个十分重要的投票日——3月10日（352票）、3月17日（577票）和4月26日（663票），但超过八成的概率将是无人能够在7月13—16日威斯康星州密尔沃基举行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首轮投票即各州“承诺代表”投票中获胜。

　　4. 最终决定民主党初选结果的将是党内“超级代表”

　　如果拜登与桑德斯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中不得不进入第二轮投票环节，那么以党内主流精英和建制派为主体的“超级代表”就有了相当大的左右最终提名人选的运作空间。这也就意味着，两位候选人的最终命运仍将交由771位“超级代表”决定。显然，这一事实对桑德斯不利而对拜登有利。例如，在2016年民主党初选投票中，希拉里便获得了超过90%的“超级代表”票，桑德斯则不到十分之一。

　　不过，基于2020年大选的特殊性，我们也不能完全参照历史进行判断。一方面，对民主党而言，2020压倒一切的核心在于“谁更有机会击败特朗普”。如果借鉴2016年的经验教训，党内精英就必须慎重考虑拜登在出战特朗普时能否比希拉里拥有更大胜算。另一方面，如果桑德斯最终虽未获半数“承诺代表”票但仍具有显著的相对优势，民主党内精英是违背民意进行投票、还是顺应民意并基于两党竞争态势做出选择，同样存在变数。

　　总的来看，拜登在“超级星期二”的强势复起根本上改变了2020年美国大选民主党初选的进程，甚至可能是结果。虽然我们从逻辑理性出发做出了上述两方面分析，但基于民主党“超级代表”和党内精英的个体理性，一旦两人进入第二轮投票较量，拜登的胜出还是大概率事件。（作者系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教授王浩）

　　专题：2020美国大选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