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南方周末，2024-06-21）

2024年6月19日，外交部发言人林剑主持例行记者会时表示，菲律宾不顾中方劝阻执意侵闯中国南沙群岛仁爱礁，中方敦促菲方立即停止侵权挑衅行径，中方将继续依法坚决维护自身主权权益。

近期，南海波澜再起。

菲律宾作为美国印太战略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因其位于第一岛链和靠近台湾的独特地理位置，以及与中国存在海洋纠纷的“软肋”，特别被美国所看重。

近年来，美菲双方出于各自的战略与安全考量，在防务安全上日益走近，成为搅动南海局势升温和地区局势紧张的一股暗流。

当地时间2024年5月6日，菲律宾圣塔安那市，参加联合军事演习的美国士兵在卡米洛·奥西亚斯海军基地下船。（视觉中国/图）

棋局上的菲律宾

拜登政府在2022年发布的《印太战略报告》中提出，美国的目标不是改变中国，而是要塑造中国所处的战略环境，说白了，就是通过强化与亚太盟友及伙伴的防务安全关系，拓展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存在，遏制中国海洋抱负，构建符合美国价值观和利益取向的地区秩序架构。

拜登政府的印太战略，特别强调盟友和安全伙伴的作用。在美国亚太盟友中，日本被视为美国的“副手”，菲律宾则是一枚重要“棋子”。

菲律宾的重要性主要体现在三方面。

一是地理位置优越。菲律宾位于西太平洋地区第一岛链的南部，是美国西太平洋地区岛链战略的重要一环。菲律宾北部岛屿与中国台湾省隔海相望，最近处仅200公里，扼守进出太平洋的门户巴士海峡。

2023年，美国在菲律宾新增的4个驻军基地，其中3个设在与台湾隔海相望的吕宋岛上；另外1个在巴拉望岛，面朝南海，与美济礁相距250公里，与礼乐滩相距仅200公里。一旦台海或南海有事，美国可以通过在菲驻军基地“借题发挥”，进行干涉。

二是中菲南海争端可资利用。由于中菲之间存在南海争端，美国通过支持菲律宾的南海主张，将自己打造成菲律宾的安全保护人和海洋权益捍卫者，进一步将菲律宾纳入自己的战略棋局，为其印太战略服务。

三是“三海联动”的重要纽带。近年来，拜登政府积极推动美日澳菲形成更紧密的海上安全合作网络，联手牵制中国在台海、东海及南海维护主权、安全及发展利益，试图让中国面临“一对多”和“三海联动”的被动局面。

菲律宾作为美国亚太军事盟友，既与中国存在海洋争端，又有靠近台海、扼守太平洋门户的地理优势，是美国推动三海联动战略的重要依托。

美菲安全合作新动向

拜登执政后，全面强化与菲律宾的外交、防务和经济合作，特别在安全合作领域，出现了三大新动向。

第一，扩大在菲律宾的驻军基地，稳步推进在第一岛链的分布式前沿军事部署。

在第一岛链推进“分布式”前沿军事部署，防止美国前沿军事基地在潜在军事冲突中被“一锅端”，是美国印太战略和军事部署的重要内容。

2023年2月，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访问菲律宾，双方宣布新增4个驻军基地，将美国在菲律宾的驻军基地扩大到9个，并允许美军在基地预先存放武器装备，建设机场跑道、燃油库和军用房舍等。美国印太司令部提出，2024财年计划在上述9个驻军基地推进34个建设项目，加快在印太地区的前沿军事部署。这些前沿军事基地，连同美国在关岛和日本冲绳军事基地，构成美国在第一岛链“分布式”前沿军事部署的重要网络。

第二，在南海开展联合巡逻，公然介入中菲南海争端。

在中菲南海争端中拉偏架，是自奥巴马政府以来美国在南海问题上的一贯做法。但是，拜登执政后，为了进一步将菲律宾纳入美国的印太战略轨道，不惜公开介入中菲南海争端，鼓动菲律宾与中国对抗。

一方面，拜登政府多次公开表示，美菲共同防御条约第四条适用于南海地区，甚至包括仁爱礁；另一方面，从2023年开始，美国与菲律宾海警在南海争议地区展开联合巡逻，给菲律宾非法侵害我海洋权益壮胆。2024年4月，美日菲三国在华盛顿举行首次首脑峰会并宣布，将于2024年内在南海地区举行美日菲三国海岸警卫队联合巡逻，并计划2025年在印太海域举行三国海上联合演习及其他海上军事活动。

第三，将菲律宾纳入美国在亚太地区组建的小多边安全网络。

拜登执政后，升级美日印澳四方机制，成立“奥库斯”（AUKUS）安全伙伴关系，积极组建美日菲、美日澳菲等涉海小多边机制，钳制中国海洋抱负，搅动南海、台海和东海局势，推动“三海联动”。

2024年4月11日，美日菲三国在华盛顿举行首脑会晤并发表三方联合声明，对中国在南海的行为及东海局势表达“严重关切”，“重申台海和平稳定的重要性”，美日表示继续支持菲律宾海岸警卫队能力建设，加强菲律宾海上执法能力培训，并在印太地区进行联合海警巡逻、三边海上联合演习及其他海上活动。三国还决定加强在经济、科技、清洁能源及供应链领域的合作，进一步在经济上拉拢菲律宾。

4月7日，即在美日菲三国首脑华盛顿会议前夕，美日澳菲四国海军还首次在南海举行联合海上军事演习，表达对菲律宾在中菲海洋争端的支持。5月2日，美日澳菲四国防长在夏威夷举行会晤，除了表达对东海和南海局势的“严重关切”外，四国还商讨加强防务合作，包括在南海地区的持续海洋合作，推进涉海政策协调及信息共享安排，强化海上能力建设。

通过这些安排，一步步将菲律宾嵌入美国的印太战略棋局。

迎合美国

小马科斯执政后，一改前任杜特尔特疏远美国的外交政策，积极发展菲美关系，配合拜登政府的印太战略，希望借助美国安全保护及中美战略竞争的“战略机遇”，为菲律宾的南海诉求及安全服务。具体来说，小马科斯政府的亲美外交政策，有三方面的安全考量。

一是通过满足美国的前沿军事部署需求，换取美国对菲律宾更坚定的安全保障。

虽然小马科斯政府公开表示，不会在中美之间选边站，希望同时发展与美国及中国的友好关系。但是，作为美国的军事盟友和与中国存在海洋争端的国家，小马科斯政府认为，一旦中菲因为海洋争端发生不测，菲律宾需要美国毫不含糊的安全保障，在安全上菲律宾必须依靠美国。因此，在涉及安全问题时，小马科斯的外交政策天平明显向美国倾斜。

鉴于中美日益加剧的战略竞争，拜登政府对“台海有事”的担忧及对“分布式”前沿军事部署的高度重视，小马科斯政府认为，可以通过向美国提供前沿军事基地，换取美国对菲律宾更明确、更坚定的安全保护。

当地时间2023年5月1日，美国华盛顿特区，美国总统拜登与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在欢迎仪式后，沿着西柱廊走向椭圆形办公室。（视觉中国/图）

二是通过嵌入美国印太战略棋局，换取美国在中菲海洋争端上的明确支持。

中菲南海争端，特别是仁爱礁和黄岩岛争端，成为菲律宾政府的一块心病。菲律宾国内媒体和部分政客，在仁爱礁和黄岩岛问题上大肆炒作，挑动国内民族主义情绪和反华情绪，让执政当局骑虎难下。

小马科斯既想将自己打造成比前任更能“捍卫”菲律宾海洋权益的强硬政治家，又深知仅凭菲律宾的海军和海警力量根本无法在仁爱礁、黄岩岛等问题上与中国“硬碰硬”。因此，以迎合换取美国在中菲海洋争端上更明确的支持。

小马科斯政府不仅满足拜登政府增加在菲律宾驻军基地要求，还积极加入美国编制的小多边安全网络，嵌入美国战略棋局，成为美国印太战略的一枚棋子，换取美国海警队在南海争议地区联合巡逻，以及在仁爱礁和黄岩岛海洋争端中明确支持菲律宾，公开介入中菲南海争端。

三是借助美国盟友体系，获取更多安全保障与援助。

小马科斯政府在积极拉拢美国的同时，也不忘加强与日本、澳大利亚等美国其他亚太盟友的关系。考虑到美国当前国内政治撕裂和2024年大选后美国外交政策的不确定性，小马科斯政府也不愿意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当前，小马科斯政府正在与日本政府进行互惠准入协定谈判，预计在今年年底前谈成。该协定主要内容涉及美菲双方军队能够进入对方国家进行军事演习、训练、培训等，不排除短期驻扎的可能性。

日本也是美国外，菲律宾海上安全援助的重要来源国。2023年11月，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访问菲律宾后，宣布通过官方安全援助向菲律宾提供5.25亿美元贷款，帮助后者购买海岸警卫队巡逻艇。日本还决定向菲律宾提供海岸雷达、无人机等设备，帮助菲律宾提升“海域态势感知能力”。此外，菲律宾积极加入美国组建的美日菲和美日澳菲安全伙伴关系，借此获得更多安全保障。

亚太安全三重风险

相对于中东和欧亚大陆腹地，亚太地区是当前全球的“和平区”和经济引擎。然而，美国政府一步步将菲律宾纳入美国印太战略棋局，也加剧了南海紧张局势。

未来亚太安全局势至少面临三重风险。

第一，地区安全结构阵营化风险。

拜登政府将团结盟伴、打造针对中国的安全小集团，作为牵制中国海洋抱负、争夺地区影响、塑造有利于美国地区秩序的重要手段。目前，在传统的“轴辐式”双边军事同盟外，美国已经构建了包括美日印澳、“奥库斯”、美日韩、美日澳、美日菲、美日澳菲多个平行的小多边安全集团，并积极考虑吸收日本、韩国等国加入“奥库斯”“第二支柱”，推进他们与“奥库斯”在防务科技领域合作，亚太版北约雏形若隐若现。

无论今年美国大选结果如何，在美国推进对华战略竞争的底层逻辑不变、推进印太战略的基本方向不变大背景下，这些形形色色的小多边安全网络，将依然为美国政府所用，也必将加剧亚太地区安全结构的阵营化和小集团化风险。

第二，地区安全局势新冷战化风险。

亚太地区虽沐浴着和平的阳光，但却也暗流涌动。美国积极推进印太战略，塑造于己有利的地区均势，特别是组建针对中国的小多边安全集团，迫使地区国家事实上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极大增加了中美战略对抗和地区新冷战风险。

第三，中菲海洋争端擦枪走火风险。

杜特尔特执政时期，尽管面临美国压力和国内民族主义压力，但是杜特尔特总统展现了政治家的勇气与远见卓识，不以中菲海洋争端定义中菲关系，妥善处理好海洋争端与经济发展、海洋争端与中菲大局两者间关系，中菲关系柳暗花明，走出了困境。

小马科斯执政后，尽管口头表示要发展中菲传统友谊和中菲经贸关系，但是却在国内民族主义情绪裹挟和外部挑唆下，不断在仁爱礁、黄岩岛问题上进行试探和冲撞，甚至挟洋自重。也因此，中菲海洋争端骤然升级，两国海警在仁爱礁和黄岩岛周围出现了常态化的对峙。

可以想见，如果菲律宾继续违反中菲两国在仁爱礁问题上已达成的共识，继续在仁爱礁和黄岩岛横冲直撞，或拉大旗为自己撑腰，不排除未来两国海洋争端出现意外情况。这显然不是中国愿意看到的，应该也不符合菲律宾的利益。

• （作者系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

南方防务智库特约研究员 韦宗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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